第三百四十六章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黑云低沉，长夜难明。
沈大夫迎着猎猎狂风，昂首望向前方。
几乎在须弥之间，天空中金光缭绕，五彩纷纭，燃灯道人平静的话语却猛然响彻四方。
淡淡的声音，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众人之前，如渊似狱，如威似海，那是一种高傲俯视众生的态度。
这等情形让张桂芳等人再也来不及细想，脑海开始震撼，手脚冰冷迅速紧张起来。
而黄天祥这个时候就比张桂芳显得经验极为的丰富，之前的经历立刻让他第一时间跑过去，并用身体死死挡到了沈大夫的身前。
并高喊了一声：
“义父小心！”
当然他的神情显却是更加紧张，焦急的痕迹因为年幼几乎写在脸上。
天空中的异像越来越重，金光缭绕，异彩纷呈，远处又骤然响起轰隆隆的声响，好似风雨雷鸣，又好似烈火升腾。
望过去道道光芒闪烁有如石破天惊。
无数的士卒停下了脚步，他们颤抖的身体被威压，压的丝毫抬不起头来。
“不好，沈大夫，十天君恐怕是遇到了阐教金仙，要遭遇不测！”
身旁魔家四将紧张的握紧手中的法宝，眺望着远处的情形，忍不住惊慌失措的大喊了一声。
“轰！”
似乎是在映衬着他们的说法，不远处的天空似乎有着法力波动的声音，整个战场之上轰隆隆巨响。
引得众人频频侧目，但是如今大家即希望十天君能够冲破重围，也即不希望他们能够来此，矛盾的心情极为复杂。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番西岐发起的攻势下，即便是仙人也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只能任由对方在商营中肆意的横行，这或许便是实力差距的无奈。
沈大夫此刻也同样感受到了天空的威压，但与众人不同的是，他却仍旧是默默的抬起头来，昂首而视，似乎从未在这恐怖的威压下低头。
而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燃灯道人，陆压，姜子牙，以及众多阐教弟子皆在身前，不远处西岐的将领也同样率大军将这辕门死死围困。
看情况对方早有准备，在这重重包围之下，今日哪怕是一只飞鸟也别想逃出此地。
可西岐众人没想到，沈大夫面对危险身影依旧笔直，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毕竟既然西岐准备出手，不顾脸面，那便会抛却一切，不可能留有余力，给殷商反应过来的机会。
或许在燃灯道人的眼中只要殷商众人以及十天君全部消失，没有了苦主，自然也就对于阐教的声望没有任何打击。
敢问三界中又有谁敢在得罪燃灯，得罪十二金仙的情况下出来指责阐教？
若是等闲也就罢了。
但这次燃灯道人与十二金仙亲自出手，那就代表着阐教背后的圣人已经默认。
正所谓有实力的人不敢说话，没有实力的人根本说不了话，所以这就是眼下燃灯道人俯视众人的原因。
西岐来此的目的很是简单，燃灯道人继续缓缓的开口：“沈大夫，周兴商灭乃是顺应天道，任何人想要阻止都免不得自取灭亡。”
沈大夫听到燃灯的话，并不意外，反而还有些不屑。
无非就是在牌桌上输的太多，接受不了失败，准备强行掀桌子而已，竟说的这般正义。
不过沈大夫也算了解了阐教，这就好比是那些自己不方便做的脏事，要找个高大的理由去包装。
遵循天命也好，执掌封神也罢，都不过是众仙完成真正目地的一个理由。
是挂在实力强大之人口中的借口。
当然这有个理由借口与那些随心所欲的妖魔相比，也算有些不同。
有但不多，至少也算费尽心思。
不过是一个真小人与伪君子的区别。
结果还是同样的结果，有人需要掩饰，有人不需要掩饰。
毫无疑问，阐教弟子就是那些需要掩饰的人，在死之前要给你按上一个罪名，而他们则是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审判你。
在那些阐教弟子心中，沈大夫大概就是阻挡了他们道路的人。
所以自然是要除掉的目标。
想到此处沈大夫站在原地，睁开眼睛，削瘦且坚毅的身影，正独自面对着燃灯道人与一众西岐将领。
长衫飘荡，鬓发飞扬，迎着风出乎众人预料的缓缓开口喝问道：
“尔等口中的天道，口中的正义，可是这天下人期盼的正义？”
“还是某些人为了达成目的所宣扬的虚伪？”
殷商营外，沈大夫独自面对众仙，与世独立，此话一出，几乎是所有人都为之一怔，震惊的望着前方。
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好多人都不理解沈大夫的意思。
因为在他们心中没有任何理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自然而然的觉得西岐与阐教是代表着正义，殷商代表着邪恶。
他们无论怎么做都是顺天而行，周兴商灭要自然是取代殷商。
但沈大夫的话却让不少人为之迷茫，是啊，他们口中的天道，与正义，是否是天下人所期盼的正义！
当然，更多人觉得他是在口出恶言，诋毁仙神。
“沈信，你属实该死。”
“帮助殷商阻挡西岐，实乃助纣为虐，罪大恶极。”
“此等罪过简直罄竹难书，还请道长与丞相迅速做出决断，将此獠斩杀，以正天下。”
西岐阵中纷纷乱乱，崇黑虎，南宫适这种与沈大夫有着恩怨的将领迅速站了出来，向前请命道。
他们不想去了解话中的含义，也不想去主动思考，而只是纯粹的希望沈信去死。
说实话，沈大夫是挺佩服这些人的坚持的，几乎没有放弃过。
同时他自然也希望自己马上身死，随后上榜成圣。
因为沈大夫见到如今的场景，也一直开始认同一句话，那就是尊严犹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只有拳头够硬，普通人才有说话的权利。
而在战场上什么是尊严，尊严抵不过阐教仙人的法术；战场上什么是真理，真理也抵不过阐教仙人的法宝。
在战场之上的真理就是，谁打赢了谁说的话才是真理。
燃灯道人与西岐如此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肆无忌惮的口称天道，口称正义，无非是他们拥有着可以决定胜负的力量。
一切都只在人家的游戏范畴之内，哪怕十天君正常设阵困住了十二金仙，但是很可惜他们的实力根本不足以震慑任何人。
所以燃灯等人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掀起了桌子，不顾规则。
相比原著之中，也同样是因为实力弱小，十天君哪怕被人针对弱点，明知道会被各个击破也不肯放弃十绝阵。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离了十绝阵连与西岐对峙的机会都没有。
对付殷商，你实力弱，我就欺负你，没有任何道理，也不会讲任何道理。
燃灯确实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是他的面皮早就锻炼的厚黑无比，岂是几句话就可以说动的。
哪怕被沈大夫说出他的所想，也同样可以唾面自干，表情淡然。
燃灯就那么盯着沈大夫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突然饶有兴致，似乎想听接下来他继续说下去。
？？？？
沈大夫见到这种场面直接打出来好几个问号来？
什么情况？这燃灯怎么特娘的不按套路来，不应该是一声不吭，然后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吗？
怎么自己的话怎么居然还起了反效果？
还有燃灯那兴致勃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沈大夫总以跟不上别人的脑回路有点迷茫。
而且他还真担心因为自己的话就把原本必死的局面给改变，万一燃灯与姜子牙不想杀他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关云长大意失荆州，沈大夫大意失死路。
想到这里沈大夫焦急的思考，决定再继续努力补救一下。
我要努力补救，挽回先前的局面！
激怒燃灯道人，给他一个必杀自己的理由，绝不能让其产生什么别的，奇奇怪怪的想法。
于是沈大夫又开始冷漠的目光望向西岐众人。
今天注定是极不平凡的一天，是令人开始认真思考的一天，沈大夫直接开口喝道。
“尔等如此心急的想要杀我，那便说明本大夫的话说到了尔等的心中。”
“吾且问你，阐教金仙除了张扬跋扈，气焰嚣张外可曾做了什么利国，利民，利天下百姓之事？”
“相反今日之劫难，有那封神之厄却皆是因为他们的所做所为引来的恶果。”
沈大夫毫不犹豫的将目光对准燃灯，指着众人向前一步一步大声的道：
“以一人之罪，而令天下人共同偿还，燃灯，吾且问你，尔等有什么资格代表天命？又有什么资格代表正义！”
“哗！”
众人的脚步随着沈大夫的声音不住后退，所有人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这一口差点影响四海变暖，三界危机，海水上升。
什么？沈大夫在说什么？
他不是因为受到了刺激要疯了吧？大家都怀疑自己方才听错了。
沈大夫居然说阐教金仙是以一人之罪令天下偿还，而且还说阐教没有资格代表天命，代表正义。
岂不知这话传出去，定要引起轩然大波。
而且沈大夫这是得罪死了阐教，无论事情如何，那必定要身死无疑。
“沈大夫，吾等还是别说了！”张桂芳有些害怕，害怕面前的燃灯道人与姜子牙把他们直接打的魂飞魄散，最后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对面可是阐教，是圣人教派，沈大夫将圣人给得罪死了，那么将来……
算了，没有将来了，所以忍不住上来劝道。
对于张桂芳的话，沈大夫自然要毫不犹豫的驳斥。
“张总兵无需上前阻拦我，这世间黑就是黑，这白就是白，如果连黑白都不敢说了，那吾等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张桂芳哀叹一声，张张嘴，又看了看天空中的燃灯道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沈……”
说到最后，张桂芳口中的话始终没有说出来，而是再一次的叹了口气。
但沈大夫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大到毫无顾忌的寻找燃灯的方向怒斥。
“难道只允许有人肆无忌惮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评普通人，而吾等却只能仰望，天下何有这样的道理？”
枪响了。
你看到是谁开的枪吗？
我看不清，因为他站在道德制高点，他在阳光下。
那些人拿着道德的枪，光明正大的对别人指指点点，而你无法反抗，当然也不能反抗，因为人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在阳光下。
眼下阐教就是代表着正义，无论你怎么做，在别人的眼中都只是邪恶。
但很可惜在阳光下，却也滋生着丑恶。我们永远也看不见那些站在制高点，在阳光下开枪射击的人。
沈大夫的话，已经让所有人都开始了沉默，就连姜子牙脸色也已经逐渐发黑。
眼前的人真是太勇了，真的是什么都敢说。
如果再让沈信说下去，恐怕阐教的声望都会被眼前的人毁掉，姜子牙下意识的想要怒喝：
“沈信，你苦作恶孽，不尊天数，实乃是自取灭亡……”
不过说着说着，姜子牙突然就顿住了，到了现在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太自信。
姜子牙愤怒着，已经在心中狠狠的骂了无数遍沈大夫。
可恶，这个沈信当真是可恶！
今天的事情发生到了如此地步，姜子牙确信，不杀沈信已经无法再维持阐教的颜面，但是，他现在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
因为他发现沈信的这些慷慨激昂的陈词不能细想，细想居然还真他娘的有几分道理。
姜子牙犹豫不定，赶紧将目光望向了燃灯道人，希望老师能够出来呵斥，解释。
但是，结果很可以惜燃灯道人并没有因为沈大夫的话替阐教解释什么。
反而十分的淡然，颇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这样的表现让姜子牙十分诧异，仿佛第一次看到如此的燃灯道人，竟有些不敢置信。
燃灯老师为何要这样？为何会对沈信如此辱骂阐教而无动于衷？
姜子牙心中突然有不寒而栗！
眼下的这种情况不仅是姜子牙，沈大夫也发现了，燃灯对于阐教如今并不是很在意，而是有了自己的心思。
直到看了看眼前的沈大夫，燃灯道人忽然与其对视，终于淡漠的开口，只听其缓缓一字一顿道：
“沈信，你该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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