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胆小鬼（十一）
偌大的一个休息室，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尤为显眼。
林清给常念拿来了熟鸡蛋，刚好也听到那句话，沉声叫了一声常念的名字。
林清虽然生了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但并不代表他不懂上流社会藏匿的那些肮脏，驯化一词于他并不陌生。
用金钱养出来的人更容易滋生一些不可言说的癖好且有能力付出行动，他们喜欢豢养一些长相漂亮的人当作玩物，消磨掉他们的自尊和人格，最后变成自己的专属爱宠，等玩腻了这些空有美貌毫无灵魂的木偶人后，再弃如敝履。
他之前对林愿那过盛美貌的担忧预感仿佛在一点点被印证，只是他没想到，向他证实的第一个人会是常念。
常念比他们都小，说话甜，会哄人开心，在他面前尤其乖巧无害，怎么看都不会是有那种心思的人。
不过，他又怎么能说得准人性呢？林清不再注视常念的脸，睫羽倾覆，半掩住琥珀色眼眸里的自嘲，他偶尔连自己的想法都弄不清楚。
被林清这么冷冰冰一唤，常念又心虚又难堪，被顾意的不留情面也激出了点火气，“这些都是林愿他自己告诉你的？意哥，你是不是看上林愿了？你觊觎我的男朋友大可直说，不用编排出这么一个词来贬低我！”
“他不用全部告诉我，我也知道他为什么难过，”顾意眯了眯眼睛，隐隐蓄起了敌意，“我确实喜欢上了林愿，常念，既然你不珍视林愿，那么，我想与你公平竞争。”
常念要被气笑，“什么公平竞争？林愿现在是我男朋友，”他一把揪住顾意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要不要脸！你现在可是在明目张胆地抢我的男朋友！”
“我也觉得不公平，”即使受到威胁，顾意依旧站在原地不动，颇有临危不惧的镇静，“不过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不需要你同意。”
顾意的性子一向懒散，平时喜欢插科打诨，脾气看起来也好，与谁都能相处得很愉快，偶尔冲突起来也不会放在心上。
常念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强势的样子，顾家家大业大，上位者的气势已经在顾意身上显现，隐隐的压迫感仿佛在提醒常念什么。
顾家不比常家弱，如果真的拳脚相见会变得很麻烦，想起某个女人的眼泪攻势，常念不免头疼起来。
“亏我之前还叫你一声意哥，”常念啐了一口，不甘心地松开了顾意的领口，“真是个小人。”
“彼此彼此。”
“你！”
眼看两人真的要打起来，“都闭嘴，”林清插到两人中间，面上一片冷然，“林愿还在这里。”
像是才想起林愿在这里，气昏头的顾意抿紧唇瓣，不再刺激常念。
常念慌里慌张地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林愿不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刚才心揪了一下，他居然有点害怕林愿醒悟过来，然后联合顾意一起跟他对峙。
他忽略了某一瞬间唯恐失去林愿的心慌，只当自己是因为理亏才底气不足，不想在这里继续跟顾意追究下去。
沈辞州想附和林清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却被常念一眼瞪回去，“怎么？你也想掺合一脚？”
沈辞州摸了摸鼻尖，不说话了。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常念的心情可谓糟糕透了，之前林愿是他的私藏品，他想如何便如何，现在有人来跟他抢，这个艺术品便如蒙尘的明珠一般重新焕发光彩。
常念满脑子都是抢回林愿的念头，他一旦被激起胜负欲，之前的轻慢将不复存在，他拥有林愿太长时间了，都忘了怀里的小东西是多么稀有，还好，醒悟得不算太晚。
他漂亮的眼眸紧盯顾意，轻蔑地笑了笑，想不到顾意也会偏爱这朵柔弱的小玫瑰，他以前的口味可不是这样的。
沉默在四人之中弥漫开来，顾意坐回了沙发，常念扭头走到另一边，两人方向南辕北辙。
以前的f4感情极好，每次齐聚都能引起同学的骚动，现在聚在一起却是心思各异，面不和心也不和。
林清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也想弄清楚常念到底对林愿怀的是什么心思，至于顾意喜欢上林愿也不是没有苗头，都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林清无可奈何地扶住额头，生出一种命运在戏弄他的荒谬感，明明以前有小摩擦的时候都是由沈辞州来调和，刚刚却是他出面的。
所有不平静的源头，都是源于他的弟弟，林愿。不过，林清蹙起眉头，林愿换个衣服怎么要这么久？
他突然感应到什么，抬头与沈辞州同样疑惑的目光对上，一看便知，两人想的是同一件事。
两人走近更衣间一看，愕然发现门是虚虚掩着的，推开一看，里面根本没人，也没有换下来的湿衣服。
林清脸色一白，也不知道林愿听到了多少，少年面皮那样薄，怕是根本不敢面对争吵的那两人。
“辞州，你帮我去教室找找林愿。”
沈辞州点了点头。
林清走到互不搭理的那两个人面前，“林愿不见了，你们知道他会去哪儿吗？”
几分钟前，林愿本来是打算换下湿衣服的，但他听到常念的声音后就改变了想法，一边让系统监测四人的对话，一边悄悄溜出去。
他来过休息室一次，悄无声息地出去并非难事。
教室回不去，天台容易被找到，学校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只能出学校了。
正是临近中午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的，林愿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只能回家。
回到家就反锁房门，林愿躺在床上放空自己，演戏好累。
被顾意那么一搅合，他都没什么理由领盒饭了。
“系统，我累了。”
他抱怨完这么一句，就有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林愿，你在吗？”是林清的声音。
林愿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不甘愿地去开门，锁转了一圈后，林愿转眼换了一副怯怯的神情，“哥，你怎么来了？”
林清没有说是因为他担心林愿，反问他道，“你为什么从学校回来了？”
林愿一直没放开门的把手，捏得更紧了，“我我不想”
房间的窗帘拉上了，阳光透不进来，给人一种沉闷又昏暗的窒息感。
林清走进来，打开了灯，这才能看清林愿房间的全貌。
很整洁，东西也很少，完全不像是一个青少年的房间。
环视一圈后，他解除了林愿努力解释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困境，“不用说了，我知道。”
林愿房间里除了床和书桌，还有一张椅子，林清指着那张椅子礼貌地询问了一句，“我可以坐吗？”
这样的礼遇让林愿受宠若惊，“可可以。”他局促地挨着床沿坐下，内心忐忑不安。
林清也有一点别扭，他与林愿关系一直都不亲密，现在这样谈话多少有些不自然。
明明不久之前，他对这个弟弟，也只有不厌恶的感情。
就像林清之前意识到的那样，他有时候也根本弄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等林愿坐下，林清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喜欢常念吗？”
林愿点头，但是在林清略有压迫感的视线下，他又迟疑地摇了摇头。
“那顾意呢？”
林愿这次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感动只是一时的，他在常念身上栽了一次，不会这么快栽第二次。
顾意虽然要比常念好一点，但其实本质都很相近，他们给予的温柔都是不容林愿拒绝的，一样的霸道强势。
林清终于觉得有些棘手，“但他们都喜欢你。”
“哥，他们是真的喜欢我吗？我有什么值得他们喜欢的呢？”林愿泫然欲泣道，他是真的想不通，他的性格自卑怯弱，从小到大都不讨人喜欢，何德何能得到两个那么优秀的人的喜欢？
林清没什么经验回答这个问题，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回答，“喜欢只是一种感觉，说不清楚的。”
他又认真思考了一下，重新给出一个比较走心的回答，“可能因为你很乖？”
平心而论，林愿真的是他见过最乖的一个小孩了，不争不抢，不会作妖。他还记得小时候的林愿刚来他家时，躲在他妈妈身后那双怯生生的眼睛。
纯粹，干净。
林愿现在还是这样，也许今天他来这里开导林愿，只是不想看到林愿被污染。
林清的话跟常念那个看脸的回答不一样，常念偶尔也会夸他乖小孩，但都是含着戏谑的，让人并不喜欢。
可是乖字从林清嘴里说出来就不同了，不是讽刺，不是捉弄，是一个真实的评价。
林清从来没被长辈夸过，他妈妈对他只是打骂和嫌弃，他渴望有人能够接纳自己，所以他看向林清的目光多了一丝孺慕，“哥，我喜欢男生，你觉得我恶心吗？”
林清想起了顾意与常念关于驯化的对话，摇了摇头，“不会。”
他有些生疏地抬起自己的手去摸林愿的头，像是一个好哥哥，“不要在乎别人的话，做自己就好。”
林愿第一次听到林清跟他说这么多话，心中自然感动不已，接二连三地被人肯定，心结也被打开了一点，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他毫不犹豫地卖了常念，“哥，常念喜欢的不是我，他喜欢你。”
这些主角都太善解人意了，没办法，只能让浑水搅得更浑一点，他才好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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