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除了奴良组的一些情况, 奴良陆一从汇报的妖怪口中听到最多的就是惠的情况。
自从她和陆生长大，奴良组本家就极少有幼崽诞生，更别提是这样可爱又懂事的幼崽。
借着少主的命令, 一群妖怪更是想出了很多小点子照顾人类幼崽，气温渐渐降低了下来，有心灵手巧的妖怪送了不少里里外外的小衣服。
“只是惠酱一直不穿。”蹲守着在惠家附近的妖怪都很失望，“明明都是上好的料子, 惠酱穿一定好看。”
虽然说了会把钱还给奴良陆一, 但是惠也没有照单全收, 有时候会在门口压上一些皱巴巴的纸币，直到确认对方收下了，他才开开心心地接受了来自奴良组的礼物, 然后小心翼翼地像只小仓鼠一样, 把好东西囤起来。
除了一些皱巴巴的纸币，奴良组的妖怪还会在门口看到几朵漂亮精致的小野花、幼儿园发的巧克力、奶糖等小东西，哪怕是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 那也是小男孩的所有, 以及最诚挚的感谢。
没有人能抵抗出这样来自人类幼崽的可爱暴击。
奴良陆一去的频率也逐渐增高, 但是她去门口同样没有让害羞的小男孩知道, 只是和奴良组妖怪们一样，把东西放下，然后敲了敲门。
等惠探出头, 就发现自己放在门口的几朵花被精致地修剪了一下，插入玻璃杯中, 在夕阳的余晖中折射出了七彩的光, 让朴素的门口都一下子多了几分美好生活的气息, 让他万分珍惜。
与此同时, 坐在廊下，一群闲着没事种花养草的奴良组干部对于最近高频出现在奴良组的“惠”也有了耳闻。
不过因为惠是女名，活了几百年的妖怪们对此也不在意。
坐在廊下，他们聊着奴良组的今后：
“陆生少爷和普通人凑在一起就算了，但是陆一少主亲近的是那帮从几百年前就没见过的咒术师。”
谈到少主亲近的家伙，奴良组干部的话题又是一变：
“话说少主也已经十八了，妖怪十三岁成年，她这么些年怎么连点动静都没有？”
“现在羽衣狐的诅咒已经解除，少主也能与妖怪通婚了。”
能与奴良组首领联姻那可是好事一桩，各个组都不是没有这样的打算。
“狒狒，你家儿子不是比陆一少主少几岁，长得也俊，不是正好？”
“别提了，猩影从小和陆生少爷跟在陆一少主身后，被少主折服后，压根不敢有那样的心思。”
那没出息的小子完全把少主当成了偶像，少主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本事也就继承一下他手下的妖怪，其他就不指望了。
“同龄的能和少主一样出色的妖怪……这也太难了。”这可关系到奴良组四代目，闲着没什么事的各组干部认真开始探讨，“那也就是东北远野？四国狸猫？”
“以前少主老是往京都跑，我还担心少主是不是要抢个阴阳师回来呢。”
“不过，我听说，少主亲近咒术师，就是因为有咒术师长得不错！”
“嚯！！！”听到这种劲爆的消息，躲在屋顶偷听的小妖怪们都不由发出了一阵惊诧的声音。
“你们聊得很开心？”不知何时，奴良滑瓢一手拿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小点心，一手老神在在地拿着烟枪在一个个挨着坐的干部头上敲了一个来回，
“我的孙女，想要哪个男人就要哪个男人，倒是你们做好准备，管他是妖怪还是人类，你们都得帮着抢，知道不？”
“知道了！”一群活了几百岁的妖怪捂着头上的包，虽然对咒术师这种身份很不认可，但表面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
奴良陆一不清楚家中对于未来四代目父亲的讨论，她现在的一部分心神放在了自己的备考上，另一部分心神则是放在了五条家的内斗上。
五条悟暂时还没有和五条家的老橘子撕破脸，但在说服自己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以后，好歹算是通过一系列五条悟式威逼利诱（半夜扒窗、武力胁迫、动用小辈说服等等），让一部分老橘子倒向了他自己。
剩下的就是建立家主的威信以及领导班子。
然后她就听说五条悟带着家里一群五条小辈推了任务，直接去电影院、游乐场、秋叶原、烧烤温泉团建，以以后每年都会有快乐旅行以及休假的诱饵进一步俘获了一堆小辈的爱戴，把总监部和五条家的老橘子气得直跺脚，又无可奈何。
在秋叶原的某个角落，一群相貌出色的五条猫猫听着家主未来可以出国的许诺，喊出了自己从小就有盼望的愿望：“夏威夷！！！”
举着导游一般的红色三角旗，站在一群同族人面前的五条悟也大大咧咧地喊道：“夏威夷！！！”
因为奴良陆一准备考试没去，所以五条悟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发着照片，美名其曰分享自己的快乐，对着奴良陆一刚买了几个月的新手机进行轰炸。
看着在漫展cos自己喜欢动漫角色的一群白色猫猫，去网吧打游戏的一群白色猫猫，还有在鬼屋内部，一群白猫猫簇拥着好似在哭的扮鬼工作人员合影……
奴良陆一都有些忍俊不禁。
“一一，是不是很想我！”明明才离开了一会，五条悟说得好像自己出差了几个月一样，“一一，回来我要吃大福！！”
“你最爱的小猫咪探头jpg”
奴良陆一笑着回复了一个“小猫咪比ok”。
但就在这时，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另一头是不懂科技产品的妖怪黑田坊的疑惑发问：“现在是接通了么？”
“少主，我借了路人的手机向您汇报，喂？少主？少主？喂喂喂？”
“能听到。”奴良陆一看了眼已经不早的时间，疑惑地发问，“现在你应该是跟着惠？惠呢？”
“按照以往时间，应该已经放学了，但是他还在幼儿园，一直没有出来，小僧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黑田坊有心去问一问，但是穿着僧衣、戴着蓑笠的他直接被当可疑分子拦在了门外。
诞生于小孩子心愿中的俊美妖怪明显有些焦急，顾不上路人有些惊恐的目光：“惠是不是被什么邪恶势力困住了？我是不是应该杀进这个什么幼儿园，把惠解救出来？”
“应该是幼儿园里的老师让惠留下了。”奴良陆一站起身，“你先在那里候命，我尽快赶回来。”
随后，奴良陆一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喂？陆生，胧车有空么？你跟他说下，麻烦来咒术高专结界外接我一下。”
开车从偏远的东京高专赶来肯定要花费了不少时间，因此奴良陆一选择了更加简单便捷的方式。
飞速换下自己高专的外套，只穿了一件衬衫，散下头发，奴良陆一尽力让充当家长的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
“阿黑，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接惠。”奴良陆一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让不太熟悉人类交际的黑田坊在外等待。
比划了一下惠极具有代表性的海胆头，以及绿色的眼睛，极有富有亲和力的奴良陆一很快得知了惠所在的班级。
还没进门，她就听到里面的老师在询问惠：“惠，这次一定要让你的家长来一趟，你父亲的手机打不通，你的妈妈呢？”
“报告老师，他没有妈妈！”一旁有小朋友得意地指着惠向老师说道。
之后，又有一个带着几分尖利的女声响了起来：“老师，这所幼儿园里面怎么会有这样的害群之马？你看他那眼睛，活像是狼眼睛，那能是好同学么？一定要严肃处理，不然我可是投诉的！”
就算还没彻底了解事情全貌，这些话就足以让奴良陆一皱紧了眉。
一把推开了门，她冷声道：“谁说惠没有妈妈的？”
奴良陆一平日里都是带着笑容的，但是作为奴良组少主，她绝对不缺强势。
黑色长直发下的容颜艳丽得惊人，澄金的眼睛随意的一瞥就让在社会沉浮过的家长们闭上了嘴，一件白色的普通衬衣以及黑色短裙被她穿出了顶尖商务精英的气势，模糊了其他人对她年龄的认知。
冷着脸扫过教室里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年轻老师，以及其他几名和惠年龄差不多的同学和他们的家长，奴良陆一直接走到嘴巴惊愕地张开的海胆头小孩面前，一把抱起了这个看着终于有了婴儿肥的小孩，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似没有看到他和其他小孩脸上的青肿，奴良陆一终于绽放了第一个笑容，以今天吃了什么的口吻柔和地询问：“惠，今天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么？”
其实这种事对于惠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父亲托一个姓孔的叔叔把他安置在幼儿园后，就再也没管过他在幼儿园的情况，手机号码就像是个摆设，偶尔打通了也就是一句“没空”、“看着处理就好。”
因此，面对其他家长的责罚，他也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委屈、羡慕、愤怒等其他多余的情绪波动。
没人在意真相。
再忍一忍，就会过去了。
但当一个真实的温暖怀抱朝着他敞开时，年仅三岁的小孩子只觉得万般情绪都堵在了喉咙里，张了张口，他想要冷静地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他的错，让姐姐不要担心，但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丢脸！早熟的惠攥紧了小拳头，觉得自己简直是太丢脸了。
奴良陆一搂住了对方，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小孩子的自尊心很高，现在这样的惠还是不要让更多人看到了。
“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吧。”奴良陆一很有耐心地安抚道。
“你就是惠的妈妈？”因为奴良陆一过分年轻貌美，与一向沉默寡言的惠实在是不太相似，所以就算见到了惠对于这名女生的依恋，幼儿园的老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遍。
“是的。”通过门口的几句话，奴良陆一大致有猜到惠是因为特殊的家庭原因被其他小朋友看不起，因此她不介意惠借着自己的名头，拥有一个“妈妈”。
同样，也只有拥有了“妈妈”这个头衔，她才能更好为惠出头。
“所以，我家的惠今天是因为什么被老师留下了呢？”
奴良陆一话音刚落，几名家长见她长得年轻，就算气势极盛，还是鼓起勇气大声指责：“还不是你家的孩子把我们家的孩子打了？你看看他们脸上的伤痕！才三岁的孩子，都快破相了，今天你们家必须给一个道歉。”
“我相信惠没有错。”与惠接触了一段时间，足以让奴良陆一无条件相信着这个孩子。
惠是个敢于去救被咒灵困住的善良孩子，是个把别人点点滴滴好都记住的温柔孩子，是个笨拙表达着感激的傻孩子。
这样无条件的偏心直接激怒了另一方的家长们。
惠在这时候用软乎乎的小手胡乱擦了擦脸，说出了事情的经过：“我在看画报，是他们说卧室没有妈妈的野孩子，撕了我的画报，还推我，我才反击的。”
奴良陆一愣了愣，摸了摸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的孩子，随后指了指幼儿园的摄像头：“如果你们不信，我想今天的监控录像应该会给我们答案。”
几个大人和孩子一对视，也就从孩子心虚的眼神中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本的气势也泄了大半，但还是强撑着说道：“那你的孩子也不能对我们家孩子下手那么重！”
“你们四个孩子，打不过我家惠，难道还有理了？”黑道出身的奴良陆一轻嗤一声，只觉得这几位家长的逻辑真是好笑，围殴输了反而指责被围殴的一方太强了，这是什么弱者的道德绑架。
“难道四个人欺负一个就是道义的行为？该道歉的反而应该是你们才对。”
“你……”
“我不是在和你们这些家长说话，我是在和这些小朋友说话。”奴良陆一看向那些不知所措的小朋友，“惠没有做错，对不对？”
“对不起，惠的妈妈。”相比死要面子的家长，几名小朋友倒是为自己的行为主动道了歉，“下次我们再也不欺负你了。我们会买一本画册还给你。”
妈妈？
惠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脸颊，把有些红的脸蛋往对方的黑色长发里埋了埋。
在今天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个这么漂亮的妈妈。
因为惠实在是害羞，闹腾着要下来，体力很好抱着孩子完全不费劲的奴良陆一在用治愈能力治好惠的伤后，这才放弃了把惠抱回家的想法，选择了牵着惠的手往他的家走去。
“惠惠，下次遇到别人欺负你，打得过的话就打回去，打不过的话就不要出头。”黑道妖怪奴良陆一揉了揉小孩子终于变得肉嘟嘟的脸颊，“打不过我们帮你出头。”
“可以输，可以跑，但是不要害怕，不要低头。”奴良陆一认真讲授着来自奴良组家传教授的道义。
奴良组庇护的人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
奴良组庇护的人什么都能丢，就是不能丢掉骨气和义气。
惠接过了奴良陆一递过来的热腾腾的鲷鱼烧，小声地呢喃道：“我知道了。”
知道他不喜欢说话，奴良陆一也就没有再开口，但是突然间，她的手被攥得紧了些。
“是妈妈，真的是妈妈么？”惠的记忆里没有妈妈的存在，家里也没有任何关于妈妈的相片，好似那样一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问父亲，他只是说了句早就已经死了。
但是万一，万一……
她真的是妈妈，这样对他的好也就能解释通了。
奴良陆一看着身旁早已被划入奴良组保护范畴的小黑猫，他紧紧抿着嘴唇，低着头不敢看她，整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等待着一个答案。
不远处，护送着二人的黑田坊也绷紧了神经。
如果少主认下这么一个儿子，那整件事都会变得复杂起来。
奴良陆一蹲下身，笑着指了指了自己：“惠，虽然我也很想拥有你这么可爱的儿子，但是我今年才十八岁哦，我不可能在十五岁生下你，这是违法的。”
惠一下子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脸和脖子都因为羞窘而红得发紫。
也是，如果他的妈妈真的是奴良姐姐这么好的人，这些年怎么可能对他不闻不问。
“不过……”
秋风吹起了奴良陆一黑色的长发，夕阳将她的眼睛染成了璀璨的金红，伴着一旁河流的粼粼波光，周围延展铺开金红色的光芒，让惠不由自主地抬起头。
她说得那么认真：“完全欢迎惠酱把我当成家人哦~”
“家人？”
“没错，是可以依靠，可以拥抱，可以在怀里哭泣的家人。”
奴良陆一本意是想说惠可以更多更多地依赖自己，却没有想到惠如此郑重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以后一定可以成长为让奴良姐姐依靠的人。”
奴良陆一愣了愣，最终笑着回握了小小的软软的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的未来：“一定可以的。”
夕阳拉长了一大一小的身影。
牵着孩子的手，奴良陆一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是看着一旁难得绽放笑颜的惠，决定先陪着惠吃一顿晚饭再回去吧，想来应该也不是大事？
与此同时，五条悟一从外面回来，就兴致冲冲bangbangbang地把奴良陆一的宿舍门擂得震天响。
“一一，我的大福呢？”
顿了顿，他瞪大了眼睛：
“我那么大的一个一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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