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眼
白小路全身一颤，下意识就想要回归本体，只是夜风习习之下，灵觉没有丝毫的危险预警，再想到回归本体只需一念之间，自己又对刚刚听到的事还有诸多疑惑，不由得犹豫起来。
老者并没有出声催促，好像并不在意白小路是否会逃掉一般。
踌躇了几秒，白小路翻身从树冠跳下，穿窗而入。
看着黑白二气环绕的白小路，老者没有丝毫诧异，他随手翻过一盏新的茶杯，缓缓注入碧绿茶汤。
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制约、封印的力场，白小路这才稍稍安心，坐在了另一侧的椅子上。
“月华如水，小友可是来赏月的。”老者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不是。”白小路收敛心神，不敢暴露一丝情绪，他自认在黑气的隐匿下，连上将林亦舒都无法发现灵体化的自己，而这个老者似乎早就有所察觉。
“那小友是为她而来还是为老朽而来呢？”
“路过。”白小路继续不动声色的简单答道。
老者似乎愣了一下，不由得轻笑出声，“相逢即是有缘，小友若是有什么问题，不妨说与老朽一听，”
白小路转了转眼睛，“你能发现我？”玛德问了句废话，都叫我进屋了，能发现不了吗。
“不能。”老者言简意赅。
白小路一怔，“那刚刚……”
“你猜。”
白小路郁闷，这老头好生小气，自己刚不咸不淡的堵了他两句，他立马就还回来了。
老者朗声一笑，“小友功法玄妙，老朽确实无法察觉，只是这周遭一花一木、一虫一石我皆了若指掌，哪里有了什么变化，自然逃不过我的灵觉。”
还能这样？白小路诧异，自己以灵体状态藏在那树上，不过是触动了几片树叶，居然就成了暴露的缘由。
“世间能如此隐匿的，恐怕也只有……”老者似想到了什么，轻叹到，“老朽的一位故人。”
白小路眼前一亮，试探着问到，“那位故人的能力是太极阴阳？”
“不，”老者顿了一下，“是生与死。”
生与死，白小路心念电转，是了，那黑白二气一个沉寂一个灵动，正是生与死的一种表现形式。
“我看不清小友的样貌，但能看清一些其他，”老者稍稍收起了笑意，“小友风华正茂，又正逢时代变革，身怀奇遇且气运加身命格不凡，何故心藏苦闷，不得超脱。”
白小路面露迷惑之色，“我有什么苦闷？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老者轻抚颌间胡须，“小友当真不知？”
白小路沉默不语。
“人生渺渺，孤寂孑然，不知来处，不见归途。”老者替他答到。
“我有好友，也有目标，”白小路毫不迟疑的反驳，“我会变强，然后……”
“是啊，然后呢？保家卫国？济世救人？”老者接到，“小友此时虽心怀家国，目含慈悲，但这真的是你吗？”
老者看向手边的棋盘，“人生如戏亦如棋，有的人演着演着就忘了我，有的人下着下着就入了局。”
“小友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死。”白小路突然平静了下来，淡淡的说到。
是啊，明知道有危险但仍然还是选择跟了过来，明知道自己还很弱小，但依然在危险的边缘不断试探，什么好奇心，只不过是给自己的一个借口罢了。
“我信，”老者正色到，“但很难。”
“小友心中渴求一个答案，如此迷惑萦绕心头，又如何超脱。”
“所以我所谓的奇遇是命运使然吗，我只是命运指尖的一颗棋子。”白小路惨然一笑，白小路曾经确实渴求一个答案，他想问问为什么自己会被抛弃，为什么自己要在幼小的年纪里苦苦求生。但那是过去，而如今，当他获得了能够能够掌握自己人生的希望时，他想知道这一切是否只是另一条已经安排好的命运。
“你的奇遇是一番造化，但命运并不执棋，命运也没有选择你。”
“是你，选择了命运。”
白小路默然半晌，拈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多谢先生。”黑白二气流转，霎时间消散在原地。
老者看着白小路消失的地方，一团水汽凝着一缕茶香缓缓消散，突然开口，“他是谁？”
“大概是一位老朋友吧。”一道声音从老者指间的一枚碧玉指环中传了出来。
“他是应劫而生的其中一个？”
“至少他体内的能量是。”
“那我们……”
“呵呵，我们是‘天眼’，时机到来之前，我们只需旁观。”
“……”老者沉默不语，望向林亦舒坐过的位置，面色沉郁。
“顾楼兰你果然老了。”指环嗤笑着吐出一句，再不发一言。
整个屋子融入黑夜的沉默。
“向北，你以后要做什么？”第二天的公共课刚下课，白小路突然问到。
“蛤？”白向北愣了一下，“不知道。”
白向北让笔在指尖转动着，“我大哥比我更早觉醒，家里的武馆早早就已经定下了大哥为继承人，而我，呵，我才懒得去组建什么分家，以后，想干嘛就干嘛吧。”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白小路重复了一句。
“对啊，谁管得着我，想干嘛就干嘛，什么都不想干，那就……”白向北笑了笑，“那就吃饭。”
“好，吃饭，”白小路撇了他一眼，“你请。”
白向北一脸鄙夷的扯了扯嘴角，指了指白向北口袋里的学生卡。
“谁踏马要吃食堂啊，老子要吃大餐，”白小路站起来翻了个白眼，又重复了一句，“你请，我们仨。”
白向北呆了一下，看着已经走出教室的白小路，对身边的钟超图安说到，“你们有没有发现，白小路好像变了。”
“变了？”钟超扭头看了他一眼，“哪变了，和平时一样啊。”
“嗯，变了，”图安接口到，“走走走，白少，咱们边吃边聊。”
钟超会意，和图安一边一个，架起白向北就走。
白向北哭笑不得，这两个没出息的，不就是一顿饭吗，还至于怕自己跑了吗。
“变得真实了。”白向北一边被两人架着走，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回答自己。
八年前，那个在比赛场上胜过了自己的少年，那个击碎了自己骄傲的少年，那个胜利之后毫无喜色，面无表情的接过奖金转头就走的少年，那个心冷如冰，谁都不在乎的少年。他已不记得自己，或许，他原本就没有没有注意过自己。
当白向北在高中再次见到他时，这个少年已经变得沉默内敛，甚至有些懦弱，他表现出的友善是那么不真实，他的毒舌与玩笑是那样的敷衍。别人看不出，但白向北是见过他阴沉狠厉的眼神的，那双如深渊般令人绝望的双眼中，他看的到白小路内心的死寂。
“不知来处，不见归途。”
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向北有些茫然，仿佛白小路又回到了八年前，不假饰不伪装，只是阴沉狠厉已不在，仿佛真的成为了他这几年在高中扮演的那个人。
“人生渺渺，吾道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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