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幽空中的日子周而复始，很是平淡。

可就是这种平淡，格外适合我的处境，而我的心情也由初进来时的愤懑和混乱变得异常的平和。

每日中，除了正常作息，更多的时候用来修炼。

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我深深以为在这世上，依靠谁都是依靠不久远的，唯有将自己变得更强，强到无人可以悍动的地步，那时才会真的无所畏惧。

重生回来之后，二哥说是枯木生花术救了我性命，我便又开始重新修炼大无相心经和枯木生花术。

这两项都是顶需要安静的环境方能修炼成的，幽空再好不过。

在所有的术法和搏击技术之中，我最喜欢剑术。总觉得一身白衣，一把长剑，一匹白马，纵情天下，特别的豪气。

许是心境的原因，我将生活的重点由若木改为修炼，更加的上心和努力，很快便能将剑舞得密不透风。

只有这样，我才能少想些痛苦的事情，让自己好过一些。

傍晚的凉爽最是惬意，也最适合舞剑这种极雅的运动。

收了剑，我便在院子里绕着莲池散步，由练剑而出来的一身汗水被池边清爽的风渐渐吹散了。

阿爹和二哥都说过，做过激烈运动后一定要很好的让肌体和心情沉静下来，否则会事倍而功半。

将将绕了半圈，便有淡淡的脚步声在我身后跟随。

皎月断不敢如此跟在我身后，在这幽空之中，除了皎月，还会有谁？

我自然知道有谁，只是他做了些不清不楚的事情，又不愿将真相说与我听，在事情大白之前，我是绝不会原谅他的。

哪怕他就在我身后，近在咫尺，也绝不回头。

那夜，他坐在我的房檐上吹了整夜的笛子了。笛声呜咽，是我最喜欢的那首凤求凰。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吹笛，想不到文韬武略的昔日战王竟也会这种小女儿的玩意儿。

不知他还有些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

笛声好听，我只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可以困着我的身不让我出去，却困不住我收中与日俱增的失望。

而且，若我不想为他所困，以我现如今的修为，冲出这片幽空从而逃离妖族还是不难的。

我想我之所以乖乖的被他困在这幽空之中，其实只是因为我不想离开他。

因为我舍不得。

在我被他如此伤害之后，还愿不明不白的守在他身边，明里我是想要他个答案，又有谁知道其实我只是爱得太深，舍不得离开他，是以早就在心中为他找了数个理由为他开脱了。

此时我忽然有些理解心儿被伤得那般深，仍然要与紫薇在一起时的心情。

当年我所不能理解的事情，如今我全都明白了。

原来，真的深爱一个人，是愿意为他付出所有的一切的。什么脾性，什么尊严，什么底线，统统可以抛却。

昊台如是，他为心儿付出了太子之位和一世思念。

心儿如是，她为紫薇付出了所有的爱，还牺牲了自己的孩儿。

我亦如是，我为若木付出了我的全部情爱。便是明知道他与旁的女子有了亲密之事，仍舍不得离开。为此，我也是极为鄙视自己的。

只是深爱又有什么好？

最终，昊台一生伤情，心儿满腹深情无有归处。而我，被个小婢不知不觉的在头上种了草。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坚持着，舍不得放弃。

皎月每天告诉我若木的行踪，虽然我与他分居两处，却知道他每天都做了些什么。而他除了让我住在幽空之中，并没有安排什么人来专门看着我，也不曾限制我出去。

也许这便是他对我的另样安排，自有他的用意。

我且受着罢，待真的到了无法忍受的那一日再离开也是不迟的。

一日闲着无聊，忽然的想起风儿姐姐那对挤在小风躯体之中的儿女百儿和灵儿，不由十分的惦记。

我将去处告诉皎月后，便一个人驾云去了天界。

天界与妖界离得极远，我是头一次一个人驾了那么远的云，到达天界的时候，已是累得眼冒金星了。

原来没有若木带我，仅凭我一人之力，我也是可以做许多事情的。

来往的小厮婢子们都认得我，自然不会拦着我。

风姐姐还是住在原来的宫中，我自己寻了过去。

还没踏入宫门，便听到小风清脆的笑声忽远忽近。

风姐姐那温柔的声音时断时续却总是那般的柔和甜美，听起来似乎极为满足的。

“小桃，是不是小桃儿来了。”

风姐姐见我在宫门口中出现，不可置信的先是瞪大了眼睛，极欢快的迎了出来，扯着我的手进了她的宫门。

紫薇似是没料到我会突然的来了，漆黑的眸在我身上打量一圈后便挪了，仍旧看着小风。

只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他唇角刚刚那丝和软的笑意添了几分僵硬。

小风手上拿着个很漂亮的风车在院子里开心的跑着，紫薇坐在廊下眸中含笑的看着小风。

那两只漂亮的眸中不再有灿烂的星光，而是全部化作浓浓的慈爱。

小风终于得到了他期盼已久的父帝之爱，真好。

我与风姐姐久未相见，乍见便似有说不完的话，聊了很久。

“风儿，蕊儿大老远的来了，总要置办顿膳食。”不知何时，紫薇竟来到我们的身边，言语清淡的吩咐着风姐姐。

风姐姐听了愣了一下下，随即又笑了，却有几分的不好意思，“瞧我，聊得开心竟忘了看时辰。小桃，我看你瘦了不少，今儿我给你好好补一补。正好陛下也在，咱们吃顿团圆饭罢。”

我确实瘦了些，也确实想念风姐姐做饭的手艺，只是团圆饭嘛，用在我与他们一家身上却不太恰当。

只是风姐姐风风火火的去了，紫薇又不正眼瞧我，我便是想就团圆饭三字辩一辩，也找不着个可辩之人。再则不过一顿饭而已，吃便吃了，哪需讲那许多的道理。

其实我只是来看看她们，纾解一番胸中的郁气，呆一会就会回去的，并没有打算在这里用膳。可风姐姐热情得很由不得我拒绝，又是天帝陛下提的议，容不得我有半分自己的意见，只好心惊肉跳的受了。

风姐姐去了厨房，我无事可做，便将一双眼睛追着小风的背影，见他那副高兴的样子，我胸中的苦闷也好了不少。

原来这天界之上，于我来说也不是全然没有意义的。

“你瘦了，他，待你不好吗？”

不知何时，紫薇来到了我的身边低声的问我。

我不着痕迹的向旁边躲了几步，伸手摸了摸脸颊笑笑，确实瘦了不少，手感大不如从前了。

“呵呵，女子瘦些才好看嘛。”

“蕊儿，你学会说谎了。”

“我才没有。”

他不与我辩驳，投在我身上的目光却如同一把刀，削了我的骨，剥了我的皮，将我的苦闷挖了出来晒在日光之下，让我浑身每个细胞都疼得很。

“从前你的眸清可见底，如今除了躲闪，我只见到了阴霾。蕊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不如说与我听听，我”

他伸出手来欲抚摸我的脸颊，吓得我连连后退着躲开。

这里是风姐姐的家，他是风姐姐的郎君。我若与他在这里拉拉扯扯，如何对得起真心待我的风姐姐。如若我愿意与他拉拉扯扯，又如何会有那场轰轰烈烈的和离。

再则厨房离这里不远，若是风姐姐不小心看见什么，怕是会误会，也定是会伤心。

情爱之事最是容不得背叛和隐瞒，我已深受其苦，才不要为了个臭男子让风姐姐伤心难过。

“真的没什么事，谢天帝陛下关心。”

我连忙阻止了他下边的话，因为我很怕他会说出什么他若待你不好你便回我身边吧，我会好好的弥补你之类的。

我固然生若木的气，打定主意不再与他牵扯。

可即便如此，我与紫薇之间也是不可能再有什么的，他给我造成的伤害太深了。那些伤口永远也无法愈合，永远鲜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再说我好与不好，发生了什么，都是我与若木之间的事情，与旁的什么人完全无关。旁的人，不论是谁，均无权置喙。

他知道我的防备，未再上前来，只站在那里负手俯首牢牢的注视着我。

我居然在他眸底见到一丝认真还有深深的失落。

只是这认真来入太迟，我早就不想要也不需要了。

我与他一时都沉默下来，只有缕缕的风从我们中间穿过，冷冷的。

气氛太过尴尬，我实在受不了，只好找了个借口说是去帮帮风姐姐。

自打我出生，除了酿酒，我从没做过一顿正经的饭菜，说是去帮忙，其实只是为了避开紫薇而已。

如今的紫薇是风姐姐的郎君，我与风姐姐姐妹情深，与紫薇的一切也早已结束，定是不会因为紫薇而让风姐姐伤心难过的。

“小桃，这是你最喜欢的玉芙糕，多吃几块。自打你离开天界，我便再没做过些。”

我顺手接过来送进口中，软糯香甜，味道与我记忆中完全一样。

“这是为何？小风不想吃吗？”我又填了一块玉芙糕，说出来的话便有些模糊不清。

风姐姐抽出她喜欢的天青色帕子给我拭嘴角的点心渣，要我慢点，多得是呢。

“也说不上为何，就是提不起精神。清姐姐走了，你也离开了。好在还有小风，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这日子要如何才能过下去。”

“就是嘛，你有小风啊。只要小风在，一切都会好的。”

风姐姐最是多愁善感，说起那段日子，难过得眸中含泪。却在听到我提起小风时，又破啼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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