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拾衣

　　1

　　白玉又靠在桌子上发呆，身段越发富贵的白猫从柜子上跳到桌子上，扰乱了他的思绪。

　　“怎么？”白玉少见的用一种并不冰冷的声音说道。

　　当然，白猫只是“喵”了一声。

　　“重生？当然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其实一切都是虚妄而已。天道之下，没有人能够逃脱束缚。”

　　“喵。”

　　“你问我是谁？呵……”他摸了摸面前猫咪绸缎似的毛。

　　“喵……”

　　“第一次来见的那个老阿姨，记得么？”

　　“喵。”

　　“她不是姐姐，是老阿姨。”

　　“喵……”

　　2

　　山中空气潮湿，树木都带了些前一晚留下的寒意。一座名为“清心观”的道馆，就静静立在山巅。在这个年代，道馆尚且避世，本不多见。而从这道馆外看，道馆也着实冷清。若没有一女子站在道观门口，怕是就会更冷清了。

　　女子衣着单薄，只着一身旗袍，让人疑心她下一秒就会被这山风给吹出病来。而这一切好似都与她无关，她只是抱着手臂，凝眉看着“清心观”这三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嚏……”果然，她打了一个喷嚏。一直朝这边偷眼看着的小道士捂嘴笑了笑，心想，果然是xx遭雷劈啊。

　　女子更是锁紧了眉头，心里想的却是：郑长生那小子，难道又在背后骂我了？

　　这时观中走出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道士，手中拂尘扫了扫小道士的脸，小道士吐了吐舌头，跑了进去。

　　“姑娘莫要见怪，净喜凡心未净，怕是扰了到姑娘了。”

　　“天师如何称呼？”女子轻轻一笑，向道士微弯了下腰。

　　“不敢当，贫道法号如尘。”道士向旁边让了让，“姑娘在此睹物思人，但可随意。只是春寒料峭，清晨露重，最是伤身。”

　　“多谢如尘真人了。只是，您如何知道，我是睹物思人呢？”女子微微偏了偏头，一双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道士，有些疑惑的道。熟悉她的人大概会奇怪，她为何会露出这种几乎不表露的，调皮的少女情态。

　　“不可说。”年轻道人有些高深莫测的笑了。

　　“佛曰：不可说。难道是我看错了，这儿原是个寺庙么？”女子一手遮住嘴，轻轻的笑了下，打趣的问道。

　　“佛曰：不可说；道家讲三缄其口；儒家言沉默是金，其实异曲同工罢了，如何说都对。姑娘若一心向道，这儿便是道观。姑娘若一心向佛，这儿便是佛堂。”这古怪道士说道。

　　“如此伶牙俐齿，您也是个妙人了。只是这清心观，必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一座清心观了。”女子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说道。

　　“姑娘说的，可是从前的清心观？或是哪个城市的清心观？”道士问。

　　“不，我印象中的清心观，从未存在过。”女子眼神黯了黯，复又说道。

　　“姑娘无需如此，既然在姑娘印象中有过，那便也可算是存在过了。”道士平淡的说，“这世间真真假假，哪里说得清，遵从本心便可。”

　　女子看起来明朗了一些：“没想到，还遇到了一位王阳明的追随者？”

　　“追随者算不上，儒家重修身，释家问因果，道家求无为，王阳明能集三者于一身，本就值得敬佩。前人好的东西，拿来用便是了，不必太拘泥。”如尘说话的语气，莫名使人感到平静。

　　“您所言有理，倒是我小人之见了。”女子说道，“如尘真人，听你讲话很有趣。只是……我也俗世缠身，不能在这里多待。什么时候有空，再来与真人好好辩一辩。”她显得有些惋惜。

　　“姑娘慢走，一路小心。”如尘很干脆的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没想到，女子伸出右手，与他握了一下。

　　“我叫顾拾衣，幸会。”

　　然后她转身走向了下山的路。

　　3

　　“师叔，你呆呆的站着干嘛呢？”小道士机灵灵的转了转眼睛，扯了扯年轻道人的道袍下摆。

　　年轻道人回过神来，揉了揉小道士的头，“你怎么不去找净欢玩？”

　　“他无聊死了，我不要和他玩儿。师叔，这姐姐穿高跟鞋走山路，是个狼人……哎哟，师叔，你干嘛弹我脑门儿？哎哟，师叔，错了错了……”

　　“师叔，那位姑娘是什么人啊，怎么到我们这里来？”小道士捂着自己脑门，向如尘问道。

　　“不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你和她攀谈这么久？师叔，你往常话没有这么多啊……别别别……”看着如尘又要动手，小道士抱头躲着。

　　如尘也只是吓他一吓，没有准备真的动手。

　　“既然想见便是缘分，这姑娘是个有大智慧、大慈悲，也有大苦恼的人。”如尘眯了眯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从远处看，一大一小两个道士仿佛与道观融在了同一幅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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