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我不能死
简小伶被送进了医院，达莉亚跟着去照顾，大大的庄园只剩管家根纳季一个人。
作为罪魁祸首，他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保安室那边又传来消息，说老板的助理叶菲姆先生下午会来庄园。以为是为简小伶流产的事而来，根纳季一天都在提心吊胆。
傍晚时分，叶菲姆果然驱车前来。
以往，他都是跟老板来这里举行派对，每次光保镖和佣人就有好几十人，各种声音、灯光和气味交杂在一起，这座庄园显得热闹非凡。
头一次面对这么安静的庄园，叶菲姆有种不适应的感觉。
看到到处冷冷清清的，他边巡视，边随便找了个话题问管家：“流产的女佣还在医院吗？”
女佣？
根纳季心里一愣：那个中国女人是来当佣人的吗？
“是的，先生，”他想说那位女士，想想觉得对一个佣人如此尊敬似乎不合适，改口说：“她还在医院。”
“她多大了？”叶菲姆又随口问。
根纳季又是一愣，“她……她19岁。”
还好之前达莉亚告诉过他。
走进室内，偌大的客厅没有一点声音，圣诞节的装饰品还堆在客厅中央，似乎这里的准备工作才刚开始。
担心这进度会影响到老板的计划，叶菲姆问道：“这里只有她一个女佣吗？”
“还有一个工作多年的老佣人，达莉亚。”根纳季老老实实地回。
“嗯。”
毫不知情的叶菲姆到处查看了一下，拿出一个信封给根纳季，“这是主人给流产女佣的，你转交给她。这边我会叫大管家调人过来帮忙，让那个女佣好好休养吧。”
就这样吗？
根纳季一头雾水，接过信封时手心直冒汗。
送走叶菲姆，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来看，发现里面装的钱不过是达莉亚两个月的工资而已，便无比肯定简小伶是来当女佣的了。
当然，这份钱他是不可能给那个“女佣”的。
……
孩子没有了。
简小伶从昏迷中醒来，知道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摸了摸肚子，接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
“简，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达莉亚在一旁关切地问。
没有回应。
简小伶一声不响，两颊的泪水却越流越凶。
达莉亚只得好声劝她：“亲爱的，你还年轻，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多个孩子，只要你想要。”
依然没有回应……
“简，你要振作起来……”
“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半晌，达莉亚说得口干舌燥，仔细看去，却发现简小伶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哎！”达莉亚不由得轻轻摇头。
看了看门外，她又凑到简小伶耳边低声问道：“简，你想逃跑吗？我是说……离开，离开庄园，回你家去，回中国。”
她用尽可能简单的单词问着。
她觉得这女孩太可怜了，如果她点头，她愿意尽一切努力帮助她逃跑。
可惜，躺在床上的简小伶仿若睡过去了，长长的羽睫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
当简小伶出院回到庄园，圣诞节已然来临。
大管家送来了丰富的新年物资，又派人把庄园装饰一新，到处洋溢着一股浓浓的节日氛围。
没过几天，亚历山大果然带着人来庄园开狂欢派对。
简小伶躺在楼上，睁着眼睛听他们闹腾了一整夜。
她没有去找亚历山大，也不想找叶菲姆。仿佛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从身体到大脑都被掏空了，她再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圣诞节加上新年，A国的春假长达半个月，闲适的亚历山大举行了一场又一场的派对。
失去灵魂的简小伶只觉得天黑了，又亮了，那些人来了又走了……
……
进入新年，庄园的派对终于告一段落，达莉亚从保姆房和杯盘碗碟中解放出来，恢复了简单而平静的生活。
一天，她打扫卫生来到二楼，见简小伶的房门依然紧闭，忍不住轻声感叹：“这个可怜的中国女孩！”
边这么想着，她边擦拭窗台。无意间，她朝楼下看了一眼，却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泳池边。
还没看仔细，那个身影突然跳了下去。
简！
“上帝啊！”
达莉亚瞬间反应过来，扔下抹布便朝楼下跑。
冰冷刺骨的泳池里，简小伶正在下沉，她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简，你不能这么做！”
顾不上脱下厚厚的外套，达莉亚迅速跳进了泳池里。
她一把抓住简小伶瘦弱的胳膊，将她拉近，然后将她瘦成纸片的身体高高举起，推到了岸上。
泳池旁，一大一小两个湿淋淋的身体都在发抖，几乎能听到对方牙齿打架的声音。
“达莉亚，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活不下去了！”滚烫的泪水滑过毫无血色的嘴角，简小伶打着哆嗦用中文大喊。
她下定决心要结束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年迈的达莉亚几乎筋疲力尽了，此刻身上的湿外套像有千斤重，尽管又冷又累，仍喘着粗气劝道：“亲爱的，你如此年轻，如此美丽，不能放弃生命啊！会好起来的……”
“我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不想听，简小伶闭着眼睛大吼。
“孩子，想想你的妈妈，想想你的家乡，”达莉亚也跟着流泪，“曾经我也有自己的家，有一个像你一样美丽的女儿……”
妈妈？
尽管没有用心听，也听不懂达莉亚的话，但这个全世界通用的称呼突然刺激到了简小伶，她一下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达莉亚。
看到她终于有了反应，达莉亚激动得继续说道：“没错，想想你的妈妈！简，想想你的妈妈！”
“妈妈……”
妈妈哀伤幽怨的脸庞出现在简小伶眼前，她在无语凝噎，她在叹息垂泪……
妈妈已经失去了她最爱的人，不能再让她失去最亲的人！
不能把她独自留在那个毫无温暖可言的家里，不能让她独自面对残暴的爸爸和阴险的姐姐！
不！
她不能死，妈妈还在等她！
“达莉亚，我不能死！”简小伶突然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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