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七章 凄凉

骤雨纷乱，夜半心惊，眉头难舒，东风却絮絮不停。侧依窗沿叹，盼泪歇，待天明，悲悲戚戚，不知何时入梦，何时再醒。恍然惊愣，眺目望，风雨散，寒云停，残月孤星，微微烁烁黯莹莹。晨曦，红日破云，华耀灿烂，却不过映照独身影。合衣卧眠皱衫起，默沉沉，望空厅，寂静无人，北风阴冷。枯坐长桌，碗空置，筷斜撑，菜饭酒水无滋味，久时未动。恍然再惊愣，又见残月与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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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界是宽广的舞台，每个人都能展示自己的仪态，但很遗憾，人们只关注最中心的几个风华人物，所有的鲜花、掌声，以及骂名，都聚集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者身上，没人在意犄角旮旯暗影深处的平凡人。

  三圣母思凡之事算得上六道人尽皆知的传奇，大家无时无刻不在谈论杨婵，谈论杨戬，谈论沉香，谈论霹雳大仙……但几乎没人关注过刘彦昌，极少在意这个在整个事件中蛮重要的男人。蓬莱岛内，凡人村中，刘彦昌就好像一个被整个世遗忘的人，当沉香离开这里，再没有妖仙愿意把目光转向这一边，甚至忘记这里还存在一个比较重要的凡人。

  当然，刘彦昌无心追求关注，并没有因世界对他的遗忘而觉得难过，但，“娘子，沉香，你们呢？你们也忘了我吗？”

  沉香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走的时候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现在却已经名满乾坤，每当刘彦昌从柳兽仙那里听到一些儿子的英雄事迹，他总会高兴好久，可高兴过后，便是沉默，便是无言，便是一个人傻傻地看着凄冷寂静的屋子，像个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沉香每天的生活很精彩，可以肆意观赏山天云海风雨波澜，但刘彦昌的日子很枯燥，只有冷酒冷饭冷心冷意冷窗沿。

  不过刘彦昌从没有怨过儿子，反而希望儿子继续自己的旅程，不要回来，甚至希望儿子永远也不要回来，免得被他这个不值得在意的普通人拖累。这大概就是父爱吧，是一个没有什么能力的普通人对后代的心意，“伟大”谈不上，倒是很“卑微”，可不管是“伟大”还是“卑微”，终究是刘彦昌对沉香澄澈而真诚的亲情，绝对不掺杂任何虚假。

  除了儿子，刘彦昌更没有怨恨妻子，他只觉得是自己害了杨婵，如果时间能够倒转，他宁愿自己不遇到妻子。

  “如果不是我，娘子应该能还是那个快快乐乐的神仙吧？”

  仍旧很卑微，仍旧谈不上伟大，但仍旧不掺杂任何虚假，尽是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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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悬空，杨戬和哮天犬看着凄凄凉凉的刘彦昌，感同身受，可以深切体会那种无法与亲人见面的难过，主仆恍惚间竟是泪水滴落，哭得悲悲惨惨。然而……

  鸟人嘲笑道：“渣渣！我要是刘彦昌，我就支个幡，写上‘三圣母夫君’几个字，绕着蓬莱岛到处走，一边大骂三只眼，一边向各路妖仙募捐要钱，保证能发财！”

  “是呀是呀！”秋千也认可她爹的看法，“别说到处走，就是随便找个镇子，专门寻个地方，每天没完没了地花样骂街，想来也有不少妖仙爱看！而且不止可以干骂戬子哥，还可以假借杨婵的身份，编排一些戬子哥的新说法、新人设，什么劲爆编什么，什么吸引人眼球说什么，肯定有不少人信，毕竟是至亲至近的人嘛——一定赚钱！”

  哮天犬这个气，扭头眯眼瞪视上蹿下跳的乌鸦和小狐狸，真想张口咬死它们。“要不说你们俩是流氓，人家刘彦昌是书生呢，他哪有你俩缺德！”以前这位神犬蛮讨厌刘彦昌，可现在的态度似乎好了些。

  “这不是缺德，这叫赚钱！”鸟人辩解道，“截教妖仙虽说霸道凶狠，但比较爱面子，比较要脸，让他们硬编故事骂三只眼，他们估计不能愿意，这时候如果冒出来一个人骂三只眼，而且还和三只眼是亲戚，妖仙们肯定超开心，愿意把刘彦昌当源头，传播三只眼的无耻故事——能不赚钱吗？”

  杨戬扭头，问道：“你要是眼馋这份钱，你倒是赚呀？你不也有亲戚吗？你倒是编一些太阳星君的故事呀，试试能不能赚钱。”

  “那可不行！”鸟人道，“那可是我亲弟弟，哪能乱编！”

  杨戬道：“刘彦昌还是我亲妹夫呢，他就能乱编我？！”这是二郎神第一次承认刘彦昌的“妹夫”身份，“你个乌鸦精，你也知道偏向亲戚呀？！”

  “不一样哦，不一样。”秋千张口替她爹争辩，“我金阳叔是好人，哪怕编他的故事，肯定没人信，没人讨论。戬子哥你就不同了，你现在多遭人恨呀，骂你更有话题。”

  二郎神懒得与俩流氓吵架，瞧了刘彦昌一会儿后准备离开，但走的时候，他询问鸟人和秋千有没有延长寿命的果实丹药，想让刘彦昌保持生命。

  闻听杨戬要求，鸟人立刻嘲讽，“尊敬的司法大神，你还有没有人性？你这么大的神仙，想要个蟠桃、人参果、金丹、仙草应该很简单吧，怎么还朝我们要呀？你们神仙搜刮妖脂妖膏是不是有瘾呀！？”

  “我给他东西不合适。”杨戬只提“不合适”，却不说哪不合适，“少废话！今天就搜刮你们了！那个造化桃果还有吧？送他一颗！不用主树的，送他颗普通的果子就成！”

  “我呸！”秋千没辙，只能掏出两颗桃果，一颗给柳兽仙，一颗给刘彦昌，“败类！你个二郎恶神，怪不得大家都骂你，你果然是败类！我呸！呸！呸呸呸！”

  乌鸦把桃子秘密交给柳兽仙，嘱咐柳兽仙转交刘彦昌，而且还要以沉香的名义，刘彦昌得了桃子，当场大哭，眼泪哗哗流，差点哭晕过去。之后这位神仙伴侣没有立刻食用桃果，而是把它放在盘子里，直勾勾盯了好几天也不愿意吃，似乎是睹物思情，想多多从桃子里体会儿子的孝心——可惜这并不沉香送的。

  最后秋千看不下去了，传音骂道：“别看了，再看就烂了！你个笨书生，这玩意有核，你把桃吃了，盯核呀！笨蛋！”

  刘彦昌平白无故挨了一句骂，而且还不知道谁骂的，却没生气，稍微想想，好像有道理，于是便吃掉桃果，保留好桃核，把它当做是沉香陪在自己身边，盯看一天又一天。

  鸟人见此，叹道：“流氓人扯谎，痴情人受骗，好在感情真，谎言暖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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