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小花

　　灵隐寺今天很热闹，所有和尚僧人围着一只猴子、一只猪转，不时躬身拱手，念诵“我弥陀佛”，忙得不亦乐乎。香客们听到各种奇怪传闻后也加入了围观的队伍，推推搡搡尽量往前挤，想亲眼瞧瞧两个圣灵。连乌鸦和小狐狸吃完贡品后都跑到屋脊上看“耍猴”，肆意嘲讽孙悟空和猪八戒，气得齐天大圣想揍它们，却碍于人多没法动手。大家好像都沉浸在奇怪的气氛中，只有花婆婆一个人完全不在乎人们的热闹，一个人顺着后门走出寺庙，回自己的住处。然而走到半程时，花月发现一个孩子蹲在路边，观其气态和身相，似乎不是普通人，待近前仔细看，彻底认清孩子的身份，花婆婆被吓了一跳。

　　“你就是……吕洞宾？”花婆婆轻声问道，“你怎么没在前院拜佛，来这里做什么？”花月乃是此地城隍，即便不刻意探听三界六道的消息，天庭也有按时下发的简报，所以她知道纯阳子之事。

　　小吕洞宾站起身，看了看老婆婆，客客气气的躬身行礼，“见过婆婆，我是吕洞宾。前院吵吵闹闹，熙熙攘攘，无论是和尚，还是香客，都好像菜市场的生意人，连那高大佛像也不甚安宁，全都围着猴子先生转，一点没有出家人的矜持和冷静。我是来拜佛的，但实在没看到佛在哪里，也没看到出家的僧人和虔诚的信众。这寺庙让我好生失望，和我所在的城市好像没什么区别，若是早知今日，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读书呢。我觉得前院无趣，便来后院转转，走着走着，就到这来了。”

　　“哦~？”花婆婆笑了笑，不知如何评价这孩子的话，也自知没资格评价。纯阳道人乃是与东华帝君同位的分身，原本有无上金仙的境界，但败在东华帝君之手，修为坠落至大罗金仙，如今转世为人，注定位列“八仙”，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其成就都不是花月能够比拟。“你刚刚蹲在那里做什么？”

　　吕洞宾摇摇头，甩开失望的心情，指着路边的一朵含苞未放的白色牡丹花说道：“在浇花。此地神奇，虽然与寺庙和山下村镇只有一墙之隔，但气候相差很大，水汽丰富，温度适宜，百草葱茂，百花繁盛，唯这一朵却是差了些，枯干萎靡，精神不振，好像快不行了。刚刚我从一旁的水潭里捧了些水给它，希望它能精神一点。”

　　“这样~”花月点点头，俯身看了看那株快要枯萎的白色牡丹花蓓蕾，也觉得奇怪，自己明明在方圆之地布置了高明草木法阵，能够保护内部花草，怎么这一株就不精神呢，“没道理呀。”花婆婆伸手抚摸那朵小花，暗暗使用法术注入灵力。

　　吕洞宾不晓得陌生老婆婆在做什么，但估计没什么害处，他言道：“这里百花盛，倒是很像前院的热闹，花朵们争奇斗艳，肆意展现自己的娇媚，试图取悦游风和细云，比那凡间的风月女子还卖力，虽是美丽，却也莫名多了艳俗气息。这白色牡丹就不同了，素色一体，小巧玲珑，似绽放又娇羞不放，也许比不得其他花朵美丽，但当真独特，很有个性。在这百花急着显露颜色的地方，这多小小的，弱弱的，快要枯干的白色牡丹莫名让人怜爱，让人喜欢，让人对它印象深刻。哦，对不起，婆婆，晚生不是污蔑其他花朵，它们也很好，只是在晚生看来，还是这白色牡丹更可爱。”

　　“呵呵，无妨。”花月婆婆说道，“花朵就像女人，希望取悦更多人——这是实话，没什么。至于这一朵白色牡丹嘛……”经过她注入灵力，花的情况好一些，但仍旧没有其他花朵精神，“这一株大概是不一样的女人，不愿意取悦别人的姑娘吧。呵呵呵……”

　　吕洞宾说道：“婆婆住在这里？花朵们是婆婆你种下的？那婆婆一定很擅长种植吧？婆婆能好好照顾这朵花吗，真不想看到它就这么枯萎了。它还没绽放过，怎么能直接枯萎，多可惜呀。”

　　花婆婆说道：“小少爷，你喜欢它吗？若是喜欢，不如带回去。放心，我有办法让这花安全移植，不会半途死掉的。”

　　纯阳子明显被花婆婆的提议勾起了兴趣，但很快又摇头拒绝了，“算了，还是让它在这里吧。这百花盛开之地不管怎么说也比前院和山下的城镇清净，它在这里尚且过得不开心，若是移植到我家，岂不是更加难过。若是真的带它走，它怕是得宁可枯萎腐烂，也绝不绽放花颜。还是请婆婆在这里照看它吧。”

　　说完话，略有无奈、失望的小少爷再次走向水潭，想捧一捧水给白色牡丹花，但一个不小心直接摔倒在地，把手磕出血来。不过吕洞宾却是没有哭闹，起身继续捧水，把含着一丝丝赤红的甘泉浇灌在弱小的白色牡丹花上面。

　　“花儿呀花儿，即便再不喜欢这里，也终究已经生在这里，又有什么办法呢。”吕洞宾蹲在地上，慢慢把水滴在白色牡丹花，一丝丝血液顺着蓓蕾流入花瓣内、花心里，“还是按部就班地绽放吧，开出自己的花颜，笑对游风细云，方才不枉婆婆曾经对你的照顾。如果真的不喜欢，也至少绽放一次再枯萎，也许绽放后能更清晰地看清这世界，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呢——但大概是不可能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心里默默地讲，语气有点低沉，情绪有点低落。“我不能照顾你，我的地方比这里还不让你喜欢呢。而且我很忙，我要考功名，我要娶妻生子，我要光宗耀祖，我要完成父亲和母亲，还有许多人对我的期待，没有时间每天浇灌呵护你。不过，如果有一天我考上了状元，功成名就，说不定能有时间来看望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把你移植到一个没有花朵、没有其他人的安静的地方，那里只有你我，没有他人。”

　　言罢，纯阳子起身离开，但不知为何，他的眼角流出热泪，好像很委屈很难过很孤单。

　　望着离去的吕洞宾，花婆婆有点懵，“怎么了？他怎么哭了？”想不明白，花月也没有多想，起身继续往自己的住处走，但才行了几步……

　　“唰~”那朵弱小白色牡丹花绽放了！虽然蓓蕾很小，但却很努力地绽放，花香四溢，闪着白光！

　　“这！”花婆婆感应到身后的变化，回头观瞧，“这怎么可能？！竟然通灵得智了！”也就是所谓的“成精”了，但还差了点。花月略作思考，掐诀念咒，将方圆之地的灵力全数聚集，有序地浇灌在白色牡丹花的身上，“白牡丹？白牡丹？啊！莫非是她？！”

　　片刻后，“唰~”绽放的白色牡丹花化作一道白光脱离泥土，落在一旁的地面，在花月的法术帮助下化作一个小姑娘。

　　与此同时，正在前院嘚瑟的鸟人和秋千一愣，对视一眼，“啪！”抬手给了对方一巴掌，然后各自捂着脸高呼：“不是梦！”二人快速跑到后院高墙上，定睛遥看刚刚诞生的花朵小妖精。

　　“我的天呀！不会吧？！”秋千说，“这些年没发现白牡丹的转世身，我还以为她和吕洞宾的孽缘断了呢，怎么今天……哎呦！早知如此，咱们千里迢迢来这做什么呀？这不是找不自在嘛！”

　　鸟人也很伤脑筋，“果然呐，没人能逃过天道的算计，该有的终归要有，哪怕有我和孙悟空这等能够干扰运程的人在身边，也没法越过这道劫。三生三世，三场孽缘，纯阳道人和白牡丹别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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