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即将步入高三的紧迫感来的猝不及防，顾月清没有询问徐月久的意见，就给她报了一个退休老教师自己举办的金牌数学辅导班。
那时校外辅导班抓的不严，大家在学校学完一周课程，又跑到辅导班里学习巩固。
高一高二的时候徐月久对这种事情不甚在意，每次王子帆周一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来上课，她还嘲笑对方学习过于努力。
从时闻那里回来的第二天，她就知道了这个晴天霹雳的坏消息，手里捧着的意面当时就不香了。
她拿叉子兴致缺缺地戳戳盘子里的面条，胃口尽失，索性扔下叉子，用纸巾擦了擦手。
叉子与盘子相碰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音，引来顾月清的强烈不满：“不想上学就不上学，多少想上学的孩子还没有学上呢，给你报个辅导班就不错了，你哭丧着脸给谁看呢？”
徐月久一肚子委屈，但是不敢大声说话：“可是我一周就休息一天！还上辅导班不会太可怜了吗？”
“你去问问你们班同学，有哪个准备冲击重本的学生，还没有开始准备暑假冲一冲？等你反应过来要往前跑了，别人都冲刺到终点了。”顾月清恨铁不成钢，做着美甲的手指在自己女儿脑袋上一点一点，“我怎么有你这么不上进的女儿。”
顾月清好强，自小时候就不愿意屈居人后，生了女儿自然也希望她事事第一，可惜徐月久是个不争气的，天天咸鱼躺平，除了从她那里继承到的颜值还算人中拔尖，其余都是平平无奇。
徐月久知道顾月清动了真火，撇撇嘴只好应了下来。
上辅导班的第一天，徐月久颇不情愿地破天荒早起吃了早饭，正好徐钦怀也要去公司，顺路叫司机载上徐月久。
女生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t恤衫，下面配着纯白色的牛仔短裤，脚上踩着纯黑色帆布鞋，长发用深红色的发带高高束在脑后，明艳张杨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模样，微抿着嘴唇看向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
徐钦怀见状伸出手，轻轻在女儿毛茸茸的脑袋上轻抚，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别跟你妈生气，她毕竟是为了你好。”
一句为了你好就可以让对方做对方不想做的事，徐月久只敢在心里说这句话。
“我知道她为我好，我就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开心。”徐月久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比出一厘米的距离，放在眼前跟徐钦怀表示自己的不满只有一点点。
徐钦怀大笑，笑到脸上的褶子都加深了好几层，伸长手臂把女儿搂在怀里轻轻拍拍安慰道：“你妈怕你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会后悔。”
“现在不快乐玩耍，以后才后悔。”徐月久把脑袋埋在父亲怀里声音闷闷的。
夏天的早晨阳光没有那么强烈，霞光突破交叠在一起的云层，缓慢而悠闲地铺满整个大道。
老教师补课地点在一个早已搬走的幼儿园。幼儿园在城市建设里被规划到另一处风景优美又宽敞的地方，这处就被闲置下来，现在被老教师找人托关系，暂借此处办起了辅导班。
幼儿园长期没人打理，门口的花圃里杂草疯长，胡乱地交织在一起，徐月久扫了一眼幼儿园大门，迈着步子匆匆走进去。
园内的娱乐设施颜色斑驳显得陈旧，因为昨夜雨水充沛的原因，上面的灰尘倒是被全部冲刷下来，黄色蘑菇头状的滑滑梯在阳光下照耀下有些别样的可爱。
幼儿园的墙壁上贴着小朋友们花花绿绿的画，有几幅因为边角的透明胶带沾了灰，闲闲地落了下来。
徐月久远远听见小（1）班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连忙快走几步溜着墙根走到小（1）班门口。
老师还没有来，不大的教室里摆了三排新的木头桌椅，能供二十来个学生一起上课。
徐月久在门口探头探脑，刚想找找有没有辅导班同学是自己班里的，就和王子帆瞪圆的双眼撞了个正着。
王子帆坐在第三排，也就是最后一排的最左边的位置，兴奋地把自己身边椅子上放着的书包拿开，激动地拍拍桌面，扬声招呼徐月久过来她那里坐下：“徐月久，这呢这呢。”
这一叫可了不得，座位上的十来个学生齐刷刷地闻声看向门口，徐月久捂着脸颇为尴尬地走进来，坐在王子帆身侧。
王子帆把自己早上带的牛奶糖放在徐月久的手心，看着对方百无聊赖地拆开糖纸放进嘴里，她好奇地问道：“放假前我还问你，你说你假期不准备补课，你现在怎么来补课了？”
徐月久无可奈何地把手里的糖纸团成一团，耷拉着眼皮说道：“我这是被我妈逼的，她说人家都开始准备高三冲刺了，就我一个人还在每天吊儿郎当。”
“一起好，一起好，”王子帆正愁暑假新组织的辅导班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徐月久一来，她可是找到伴了，“我俩可以一起上下学，放学还能去玩。”
“对哦，”徐月久突然感觉到自己暑假在家也没有人玩耍，来这里上学还能和王子帆凑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玩啊。”
在哪里摸鱼都是摸鱼，不如和认识的人一起开心摸鱼，快乐加倍。
两个女生嘻嘻哈哈挤作一团，正在开心又能凑到一起玩耍了，一个满头白发、满面红光的老太太慢悠悠地走上讲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这才引起了她俩的注意。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同学们摸不清老师的脾气和性格，看到她走上讲台立马噤声，老老实实地在位置上坐规矩看着讲台上的老人。
徐月久和王子帆坐在最后一排，沉浸在自己欢乐的小世界里，直到老师发声才注意到老师站在讲台上，赶紧闭上嘴巴。
老教师叫皇甫筠，是个省实验的宏志班退休的数学老师，她三十多年的教学生涯里在她手下出过的清华北大学生数不胜数，更不要说985211的学生。
老教师今年已经70岁高龄，本来应该是颐养天年的岁数，却天不遂人愿，自己的儿子生了重病，每日开销巨大。
家里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是没有办法支撑每日高额的药费，老人只得一把年纪还出来办辅导班，以求多赚钱救儿子的命。
暑假这批孩子家境都不错，父母不是个体户的老板就是家里开着公司，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缺什么都不缺钱。
不然也不能慕名前来，宁肯花市场价三倍的价钱，也要把孩子塞在这里来补课。
皇甫老师虽然收费高昂，但是依然认真负责地教他们上课。
她转身在黑板上出了一道题，学生们马上掏出纸笔开始埋头演算，除了徐月久和王子帆两个人面面相觑。
徐月久刚刚坐下，连书包都没有打开，两个女生相视一笑，看着前面低下脑袋不知道真努力还是假努力的同学们，赶紧掏出演草纸把头也埋下去。
门被轻轻叩响，皇甫老师看向门边伫立的男生，微微点头示意他进来。
专心摸鱼的徐月久循声看见门口的时闻，震惊到在桌子底下用脚拼命碰王子帆的。
时闻学习成绩那么优秀，还要补课？再者说，他不是没有钱吗？是他爸给他出的辅导费？
王子帆不明所以，兴致勃勃地捏着笔在本子上画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刚刚用一段波浪线给小猪加上尾巴，抬眼看到门口的时闻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她也知道时闻兼职赚钱的事，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连带皇甫老师，所有人都向这里看来。
王子帆的脸涨得通红，从位置上站起身来，伸出右手哆哆嗦嗦地指向一尘不染的地面，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跟同桌徐月久一脉相承：“地上有只臭虫，我害怕。”
徐月久在一旁捂着嘴巴哈哈大笑，肩膀不停抖动，腰都直不起来，在桌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皇甫老师锐利的眼睛扫过空空如也的地面，点点头示意王子帆坐下。
徐月久的视线跟着时闻的身影到第一排的最右边位置。
时闻跟上次相比头发剪短了，整个人比医院里清爽许多，身上穿着纯黑的t恤衫，牛仔长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细腿。
皇甫老师一上午只有两节课，一节课两个小时，中间休息半个小时，十二点前下课。
第一天上课老师考虑到同学们在家里休息了半个月，怕一下子学习强度大，大部分人无法消化学习到的知识，并没有拖堂，到点就准时放学。
王子帆必定回家吃饭，徐月久家里没人准备在路边的小店里胡塞一点垫吧垫吧肚子。
她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的时候，脑子里回想起课间时闻一个人孤零零在座位上的萧索背影，她故意放慢脚步，在时闻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及时揪住男生的衣袖：“中午一个人吃饭吗？”
午饭的地点是时闻选的，一家不大不小的兰州拉面馆，老板和老板娘开店已经有好多年了，店面在路口拐弯处，十分好找。
徐月久边进门边跟时闻说自己新发现，所有的兰州拉面都是一个味道，像连锁店一样。
时闻要了两份拉面，给徐月久的那份多加了一份牛肉。
时闻说是他的班主任通知他来学习的，补课不需要花钱。女生心里默默泛酸水，学习好就是有优待。
不一会拉面端了上来，热腾腾地向上冒着热气，上面有一点点的小葱碎屑。
徐月久在里面淋了几圈醋，又加了许多的香菜碎，看得时闻直皱眉头：“你怎么这么爱吃香菜？”
“香菜很好吃啊，我吃火锅都要吃香菜的。”
“嗯，那我记下了。”时闻用筷子搅搅自己的面，不动声色地拿过醋瓶，加了几滴醋汁进去。
“记下了？”徐月久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还是不解其意，“我不太明白。”
“徐月久，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撇下对你所有的敌意。”时闻深邃漆黑的眼眸在徐月久的脸上流连。
徐月久绽开笑脸，明媚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开心：“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再说我是个不靠谱的女生，不会再说我是个坏女生了吗？”
时闻乍听到自己过去对徐月久的看法有些尴尬，咳嗽一声之后缓缓开口：“我为自己之前的狭隘和局限向你道歉。”
“没事的没事的，我原谅你，”徐月久伸手招来老板娘给她多加了两瓶饮料，“我太开心了，必须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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